记者：关于文字博物馆这个项目，如何进行设计？
张明杰：中国文字博物馆位于安阳殷墟——甲骨文的发源地，博物馆里面展示了文字的历史、载体等有关文字多层面、多维度的要素。最初我们想把与文字有关的一些元素融入进来，后来发现任何一种元素的融入都会缩小中国文字博大精深的概念，因此我们使用“放空”的设计手法，同时，博物馆的建筑设计是杨洪勋老师的作品，外立面的颜色为金色，图案是青铜器上面的饕餮纹饰，所以我们进行室内设计的时候，既需要考虑到如何烘托室内展品，又要考虑到跟室外的设计特征进行衔接，最后通过黑、白、灰这些简单、雅致的中国传统颜色来形成背景。在照明设计的时候，我们还是是采用情景化的照明模式，在主要的交通节点设置高照度，在其他地方设置低照度，并结合现代多媒体手段，在墙面上进行多元化的功能演示，进而渲染空间氛围。
设计行业的逐步整合
记者：您做室内设计已经十年了，从一开始到现在，照明在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中的地位，有什么不同?
张明杰：发展非常快。我刚工作的时候，并没有特别专业的照明设计师，很多照明企业也都是为了推销产品，概念设计和具体实施都是室内设计师亲力亲为，对于照明情景的营造以及照明与人心理的契合度等方面也不多加考虑。而现在的照明设计则向着细分化、理论化的方向发展，并在技术、理论和意识层面有了很大的进步。比如我们现在跟照明设计师沟通的时候，会首先对空间的场景、意境进行设定，他们则根据这个初步的设计轮廓，进行设计理念的延伸，并提供强有力的技术支持。
记者：这也体现了设计行业的一个趋势。以前人们对于照明设计并没有全面的认识，仅仅把它看做是建筑设计的辅助性部分，现在的设计行业则打破了原来各自为政的局面，逐步整合。比如在一个建筑项目中，照明设计的地位越来越重要，甚至在项目设计的前期就已经介入了进来。作为室内设计师，您认为，照明和建筑、照明和室内的关系是什么?
张明杰：如果割裂开它们之间关系的话，照明只单单满足功能需求，而照明设计跟建筑、室内设计的同步进行，则表明了一个良性的发展方向。这样一来，建筑师、室内设计师、照明设计师就可以进行全方位、深层次的交流，照明也能够更好地表达空间精神，带来空间气质和灵魂的提升。
光与空间的辩证关系
记者：您的专业是建筑设计，现在做的是室内设计，这样的专业跨度，出于什么考虑？
张明杰：实际上，建筑的使用年限是50年到100年，而室内则是3年到5年，或者5年到10年，所以循环周期更短，设计语言也更丰富。我的理解是，在我国现阶段建筑设计经常要考虑“一群人”或更大更广泛的群体需求，甚至上升到相关的政治、经济等宏大层面，而我本人更喜欢个体的、多变的、生动的情节，在室内设计中我找到这种体验了。因此，我对于室内设计更感兴趣。实际上，室内和建筑并不是截然分开的两个领域，就像是人，建筑设计体现一个人的相貌、形态，室内设计则体现一个人的品味、气质。一个人的外在难以改变、一目了然，而一个人的内在却是千差万别、难以捉摸。
记者：您如何看待光与空间的关系？
张明杰：从我的角度来讲，光与空间应该是人和衣服的关系，空间是人，光是衣服，或者是人与自身心情、情绪变化的关系，也可以是恋人关系，空间是男人，光是女人，男人相对理性，女人相对感性。具体来说，光与空间，密不可分，互为条件，光是最基本的元素，没有光就体验、感受不到空间。
从设计手段来讲，空间设计有四大手段，照明、形态、色彩、材质，个人认为，光的作用在里面是第一位的，是前提，没有光，形态、色彩、材质都表现不出来。现在的室内设计趋势是材料、资金投入这些硬性、量化的东西越来越少，而软性、可变的东西越来越多，比如在同样的空间，可以对光进行不同的调节，来营造多样化的情景。所以说，在室内设计中，光这种微妙的手段，越来越重要。
照明设计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说
记者：飞利浦的一个照明理念是以人为本，比如在办公区域，根据人一天的工作状态和精神状态来进行照明设计和调节。那么，人性化理念在设计中的运用，对于设计师有什么样的启发？
张明杰：设计就是以人为本，不管是生理层面，还是心理层面。比如一把椅子，以马斯洛的需求分层来看，第一个是生理因素，比如这把椅子需要舒服，需要符合人体工程学，第二个是安全因素，这把椅子就需要坚固，第三个就是情感和归属因素，因此人们坐在上面交流、沟通，第四个就是被尊重的感觉，第五个是达到人生目标，实现自我价值，每个层面都体现了以人为本。同样，我们做任何项目，也都会把人的需求进行分析调研，从最低的生理需求，到最高的自我实现的需求，都会分门别类整理得很细。
比如我们现在进行的中国铁路物资集团的一个写字楼项目。首先进行人员分类，分为普通员工、集团高管、外部访客，在这个基础上又分为五个层次，分别是生理上的需求，安全上的需求，情感和归属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以归属感为例，高管的归属感是对于企业整体的掌控力以及通过自身的努力，使企业成为行业领头羊的未来愿景。而员工的归属感和高管的则大不相同，他们希望自身成长进步，人际关系和谐等等，对于这两种归属感的对比以及其他各种生理及心理要素的分析，最终都会落实到对于企业的空间设计上面。
记者：如果把这个话题进行延伸，照明设计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说之间的关系，如何理解?
张明杰：照明设计与马斯洛需求层次说的关系，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如在学校的教室进行照明设计的时候，需要考虑到教室是学生接受教育、学习知识的地方，因此需要照度合适的均匀性照明，来满足学生看清黑板和讲台的基本生理需求;在交通领域，例如道路、机场等空间的照明，需要考虑安全性因素，比如日本关西机场 “天桥”的地面采用栏杆上的线性光源进行照明，既能够进行安全性的提示，又能达到节能的效果。
位于美国纽约的西格拉姆大厦首层大堂照明的特点在于通过暖色光由内而外的渗透，营造出温暖怡人的氛围，以强调空间的融入感和吸纳感，是归属和爱的需求在照明设计中的体现。
同样是公共空间的设计，位于北京金融街的Ritz Carlton酒店大堂则采用低照度的情景化照明设计,通过照明围合出明确的个人场所，形成隐私区域，满足个人被尊重的需求，而位于巴塞罗那的高迪名作“圣家族教堂”，高侧窗的设计让光线从高耸的教堂顶部洒下，显得空间静谧、神圣。此刻人性被寄托于神性上，虔诚的教徒感受到自我实现的满足感。
总的来说，照明设计作为室内设计的重要一环，或者潜移默化，或者直接彰显，最终体现出其与马斯洛需求层次说的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