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涂山来说,设计不仅要做,还要讲出来。兼顾教师的身份,在教书的过程中,便有了更多的思考,并将其梳理成一种相对有逻辑的东西,传达给别人。这样的经历致使涂山所涉及的学科比较广博,涉猎的方面也比较宽泛。在涂山看来,设计与很多学科都会有一些信息上的交叉,甚至更多的信息都来自于其他学科,而不是源于设计本身,“我更希望能从本源上来对设计进行思考”。
创新理念的原发性思考
记者:学建筑出身的您,怎样用建筑的语言来诠释室内设计?对于设计来说,您的关注点集中在哪里?
涂山:设计是由很多不同层面的东西组成的,有技术层面的,文化层面的等等。每个项目也都有不同的处理方法,并没有一定的规律和形态。但总的来说,我们还是希望在作品里面,通过建筑的语言呈现出更多层面的光泽,折射出更多的内容。这些内容不是单一形态的表达,而是不同层面的叠加。把更多的想法叠加在设计中,从而折射出不同的内容。
好的设计应该是无痕的,空间给予你更多的还是思考,这更像是东方的哲学。像我们的工作室,就是把一些新的想法叠加到一个工业建筑上,它会有老的工业建筑体系,会有其当时的一些痕迹。在这里,我们不会去遮盖它,而是将其体现出来,然后把新作的东西叠加其上。当这两种东西对话的时候,就反映出了一种理念或是一种思考。
记者:这种叠加就是创新吗?
涂山:其实,在设计领域,真正独创的东西并不是很多。从技术手段到设计方法,多少都会有一些雷同,但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融入了自己的思考和理解。现在很多设计往往是以样式取胜的,这不在我理解的范围之内,形态和样式的创新我不是十分在意。叠加这种语言也并不是属于我个人标签,所谓的独创,在我看来,更多的是一种观念的体现。
对于不同的项目,我们会使用不同的创新策略。从业主的思路出发,提出我们的想法,通过交流得出比较好的结果。当然,任何事情都要加进自己的理解,我们会站在他们的立场考虑问题,同时也会从职业角度提出自己的创新思路。
记者:那么,如何在一些项目中体现设计上的创新或自身的创造性?
涂山:我接触过很多机场、商场等的大体量的设计,也接触过比如游艇码头等这种小体量的设计。当然,设计不应该用大小来区分,但有复杂性层级的不同,我认为最大的区别还是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上。体量变大了,其社会资源和关系也就变得相对复杂了,这是在工程技术之上的层面。要在这种情况下处理好错综复杂的局面,是很有挑战性的,已经超过了技术层面的内容。
我一直觉得大型项目是很难把控的,遇到大型的项目,就需要你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建筑师不仅要具备创造性,还要有足够的声誉和声望。如果你像库哈斯一样有名,那么请你来就准备接受你的想法,但如果没有足够的名气,做出来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一个悲剧。与社会各种力量进行博弈的确是很难的事情,需要创造性,更多的还是控制这件事情的能力。
记者:针对中国设计的现状,创新理想的伟大与现实设计的难以掌控,对于设计专业的学生来说,利与弊的关系如何权衡?
涂山:我给学生带来的课题,实际上是想让学生从实际的角度了解设计这个行业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是怎样的艰辛程度,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要只看到光鲜的一面,设计应该是长远的追求,让学生了解设计的现状是有必要的,这就促使他必须学会工作方法,并需要足够的勇气和执着的精神。设计并不是聪明就能做好,而是需要经验的积累,同时还要与各个利益集团去博弈,要么屈服,被这个社会推着走,要么在这个过程当中奋力挣扎,付出很多的努力,才能拥有今天的成就。
另外,我还试图结合现实,提出一种批判性的方法。我认为这在教学里是比较有意义的。操作性和实践性可能不是很强,但会超越现实,因为现代的设计师应该兼具现实性和批判性两种精神,这是我觉得我能在学校里提供给学生的,或者是希望提供给学生的一个内容。毕竟中国的现实很丰富,不能关起门来按照理想的状态做设计。设计行业就是要与现实接近,在现实当中汲取养分,从现实中获取内容。在目前的设计教学中,真正的理论教授是不够的,可能还会偏离现实。我让学生接触实际是怎么回事儿的同时,也让他们必须学会基本的技能,并学会一种创造性的思考,兼具一些人文的品质,这是具有一定实用价值和意义的。
空间创意的可持续性思考
记者:室内设计中,创意的根源在哪里?应该以怎样的角度诠释未来设计的发展趋势?
涂山:从建筑的角度出发来做室内设计,其眼光、角度和立场都是不一样的。我最近更加关注技术层面的研究。我认为技术本身应该有其背后的文化。目前在中国,技术就是技术,科学就是科学,并无疆界,全都一样。但其实是不一样的。当然,技术的引进并不是单纯的,还有其背后的文化内涵,就像使用工具,应该包括工具和使用工具的习俗、方法,甚至是背后的一些基本培训和传授。这是一直被忽视的,技术与技术文化的引进在中国不匹配,有落差。所以我们更应该从艺术设计批评的角度来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目前的设计跟风的状态比较多。比如现在非常流行的参数化设计,在国外,参数化设计是科学层面的,涉及人的行为、天气、地理、阳光、空气、人群的行为模式等等。而在中国,大部分参数化只是一个形,这就是一种落差,没有产生真正的参数化的结果。
从国外引进的东西如果根植于另一个系统的文化当中,不能光看表面,更要看其文化背景。对于我来说,具有先进性的的东西往往是目前比较边缘的东西,而不是非常流行的东西,年轻一代的设计师如果要有这方面的思考。仍需要成长的机会和氛围,希望能够引入一些创新机制促进设计方面的变化。设计并不是简简单单去完成一件事情,实际上是一种工作模式,是一种生活,不应该只与职业有关。
记者:如何将可持续应用于高端设计的空间创意之中?
涂山:可持续发展和绿色在高端设计中应该是一种奢侈的态度,是一种隐性的奢侈。节能环保就是意味着少花钱,但很多情况下现在花的比原来还多。现如今的设计还是对视觉上的刺激比较在意,这是社会发展必须经历的一个阶段,这个阶段使设计师想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表现出来。当进入到下一个阶段的时候,有很多东西就都会变成隐性的。比如:我有一个瑞士朋友很有钱,一年换一辆奔驰车,都是同样的颜色,同一型号,同一款式的,他不需要别人知道,他想体现的是一种隐性的奢华。这只是观念的一种,观念的转变过程是中国必须经历的。一个好的设计师应该有社会责任感,应该为下一代负责,将环保变为一种品位。
当今,室内设计的可持续,更多的还是在材料上。可持续是一个系统的工作,应该从建筑规划的初期开始。将环保当成一个体系,室内设计能做的就是使用本地材料,以及一些简单实际的工艺、方法和手段。当然,每种材料都是平等的,并不意味着国外的材料就比本地的材料高级。就酒店而言,核心的东西不是用什么,在材料平等的前提下,往往客户就需要提供环保的空间。如果能转变对环保的观念,那就彻底转变了,不仅需要设计师转变观念,也需要全社会的转变。
记者:其实,在实际的设计工作中,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创意,还要配合业主,配合各个专业的设计师,您如何处理这个中的关系并保持自己空间创意的可持续?
涂山:说实话,在与其他专业设计师进行配合的过程中,大多数还是比较痛苦的,这与教育的问题是分不开的。在中国,工程师被界定为没有创造性的,而在国外,工程师的创造性是非常强的,而且是很重要的。国外的工程师还会以个人的名义开办事务所,这在国内也很罕见。
在国外,工程师对于项目有很强的归属感,将其视为自己的作品。他们注重自身的解决能力和创新能力,会为项目提供很多很好的结构方面的支撑,在设计里起到的作用是非常关键的,他们不是充分条件,而是必要条件。然而,在国内工程师普遍认为建筑是建筑师的作品,与自己无关,他们不会用心去创作,更谈不上创新。
此外,很多其他专业的设计师都习惯于批量的生产,对于从比较仔细的布局中体现设计的概念是缺乏的,他们宁愿做2万平方米的项目,也不愿意做200平方米的工程。也就是说,他们更愿意去做一些重复性的工作,这对于整体的设计来说,是没有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