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解决“拍脑袋决策”的问题,不严格按照程序进行科学论证,不真正经过公众讨论,那么“短命建筑”就无法禁绝。还记得,去武汉东湖坐船游览时,导游特意将武汉大学的“变形金刚”——工学部第1教学楼——作为一个景点来介绍,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这座教学楼是由何镜堂院士亲自操刀设计的,并获得“鲁班奖”。不承想,9月10日凌晨,随着一声轰鸣,“变形金刚”消失在尘土飞扬中。爆破拆除的目的,是复原东湖南岸沿珞珈山优美的自然山际线。
这座教学楼,从建设之初就因楼层过高与周围景观不协调而广受争议,如今又因仅仅存活16年而再次走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建的时候花了近亿元资金,拆除又要奉上1300万的费用,且不说大量的资金浪费,更有多少人的记忆被扫入历史的尘埃,难怪武大人不断发出“太心痛”的喟叹。这个典型的“短命建筑”,正是印证了习近平总书记的一句话,“规划科学是最大的效益,规划失误是最大的浪费,规划折腾是最大的忌讳”。
翻阅近几年的新闻报道,一份建筑“死亡名单”跃然纸上:2010年2月,南昌的著名地标五湖大酒店被整体爆破,存活仅13年;2012年6月,投入约8亿、寿命不到10年的沈阳绿岛体育中心被爆破拆除;2013年5月,有“湖北最长高架”之称的武汉沌阳高架桥最长寿命定格在16年;2015年11月,仅完成主体和外立面建设的118米高的环球西安中心金花办公大楼,尚未投用即宣告“死亡”。据统计,“十二五”期间,“短命建筑”每年导致的浪费就高达4600亿元,与之相伴的是,生产出全球最多的建筑垃圾。
这背后折射出“一任书记一座城,一个市长一新区”的“规划换届”现象。究其原因,既有对城市发展规律的短视,重建设规模、轻整体协调,重经济发展、轻人文精神;也有规划设计与执行的任性,反映出长官意志之下的“政绩考量”和“利益追求”。难怪有人直斥这种非正常的拆建“除了能带来政绩,对社会经济毫无益处”。诚如斯言,我们从中能够探视到,为何我国千年以上的东西只能从地下去找,而地面之上的百年建筑却是凤毛麟角。
吊诡的是,建也好、拆也罢,表面上都经过了合法的程序。然而,我们往往在事后看到,一些职能部门即便心中反对,也会因“领导层层拍板”而不得已开绿灯;所谓“经专家论证”,则是只邀请持赞同意见的专家们参会;征求民意时则有意无意缩小公开范围,缩短公开时间,甚至搞“突然袭击”,令人措手不及。凡此种种,是体制机制的不顺以及法律法规的落实不到位,是依靠“权威”作决策而非“科学性”考量的结果。如果不解决“拍脑袋决策”的问题,不严格按照程序进行科学论证,不真正经过公众讨论,那么“短命建筑”就无法禁绝。
规划是建筑的龙头,龙头怎么甩,龙尾怎么摆。好的规划,才能使建筑群落和谐处理历史、当代与未来的关系,把握自然生态之美,创造人工设施之善。这就需要确保“一张蓝图绘到底”,让货真价实的追责机制捆缚“翻烧饼”的权力任性,才能留下穿越历史的经典建筑。